17岁江西少年病逝疑云可疑的化脓性脑炎诊

杨文鹏生前照

撰文/关二哥

杨文鹏的生命旅程永远定格在17岁。

年6月末，他因涉嫌犯聚众斗殴罪被刑拘，无监护人在场情况下被讯问。被逮捕后的他在江西省湖口县看守所羁押，期间他晕厥1次，持续多日恶心、呕吐，最长时20天未解大便。

亲属接到警方通知时，杨文鹏已经病危。医院对他抢救后，宣布10月17日12时58分，临床死亡。死因在此后被鉴定为“化脓性脑炎导致昏迷，最终多脏器功能衰竭而死亡”。

虽因打架被鉴定为轻微伤，但看守所的在押人员体检表表明，杨文鹏6月24日被收押时身体情况无异常。杨文鹏因“患有严重疾病，生活不能自理”被变更强制措施为取保候审已是9月16日，医生通知凶多吉少后的第二天。

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守所经历了什么。

一

年7月4日，杨恒红在老家江西南昌进贤县警方报案，称儿子杨文鹏失联已超过十天。民警根据身份信息查询后发现，杨文鹏已被公里外的湖口县公安局刑拘。

杨文鹏1年11月生，是进贤县人，年7月毕业于江西省中等职业学校铁道运输管理专业，后在南昌地铁公司实习。年3月开始跟随好友到湖口县一美发店学习美发。登上开往湖口的列车前，杨恒红开车去送他。

在邻居眼里，杨文鹏性格开朗，有礼貌，性格耿直，脾气有点犟。杨恒红认为杨文鹏个子高、身子胖，不适合做美发，遭到杨文鹏的反驳。杨恒红送他时仍在劝说，无果。

因父母离异，杨文鹏自8岁起跟随奶奶生活。离家上学、工作的日子里，他几乎每天晚上与奶奶通话报平安。这种“例行”通话自6月24日终断。此后几天，亲友们一再拔打杨文鹏手机均无人接听，直至关机。

杨恒红于7月5日在湖口县公安局双钟派出所看到的拘留通知书显示，杨文鹏被刑拘原因是涉嫌聚众斗殴罪。

杨家人追查后了解到，6月24日22时许，吃完宵夜回美发店的路上，美发店3人与3名湖口当地年轻人发生冲突。后因双方约定，见面于法院附近，冲突升级为械斗。

两次冲突，杨文鹏都在场，他后被鉴定为轻微伤，另一方有人伤情被鉴定为二级轻伤。事发当晚23时许，他被湖口警方带走，后羁押于湖口县看守所。

他被送往看守所前的一张照片显示，上身赤裸、戴着手铐的杨文鹏神态表情无恙。警方人士介绍，他很配合地上了警车。

7月5日，双钟派出所民警兰青告诉杨恒红，说杨文鹏没犯多大事，最多住几个月就能回家。杨恒红想着，这样能让杨文鹏知道社会的残酷，即是个教训又是一种教育，便回家等待。

二

7月30日，仍在湖口县看守所羁押中的杨文鹏被逮捕。逮捕通知书仍是给杨文鹏生母的。生母收到了湖口县公安局通过邮件寄来的通知书。

根据此前的拘留通知书信息，通知书是发给杨文鹏生母的，生母却称未接到的这份通知。其他亲属亦未接到这份通知书。

民警兰青的解释是，湖口警方一直没能找到杨文鹏家属的联系方式，没能及时通知到家属。警方曾通过快递将拘留通知书寄往杨文鹏的户口所在地，邮件因无人接收被退回。虽然警方在事后提供了邮寄居留证的回执单，但律师查阅后发现，回执单上的字体模糊，甚至连单号都看不清。警方是否在通知书副本上作相应的送达情况说明，目前不得而知。

生母能够确认的是，杨文鹏外公不曾离开杨文鹏的户口籍所示住所，却也未收到湖口警方的快递。

另外，后来为杨家提供法律服务的律师透露，湖口警方制作的讯问笔录里有“手机里有我妈妈的电话”的记载。这份笔录还显示，民警已通过电话通知其家属，但未说明具体通知的哪位家属。

杨文鹏失联的几天里，家人打问遍了他的同学朋友，均未得到有效回复。杨恒红一度怀疑杨文鹏被骗进了传销组织。家里人又判断，传销组织通常求财，要钱的电话却没有打来，全家人担心起来。

不曾想，家人接到警方主动告知的消息时，杨文医院。

9月5日，杨恒红接到湖口民警电话通知，称杨文鹏生病，正在医院接受治疗，让家属送些钱和衣物。

医院材料记载，杨恒红接到通知前三天，杨文鹏因“间断恶心、呕吐4天，晕厥1天”入院。门诊拟“呕吐待查低钾血症”收入监管病房。

去医院的是杨文鹏的奶奶，她从医生处打听到杨文鹏一直发烧，状态差。奶奶要求见见孙子，遭湖口警方拒绝。

惴惴不安的老人曾在9月9医院，向在场的湖口民警乞求，希望见孙子一面。再次遭拒后，她在病房外边哭边喊着杨文鹏的名字，病房里传出“啊…啊…”的呼喊。她随即被劝离。

三

湖口警方再次主动联系杨恒红已是9月14日17时，民警兰青电话里通知说杨文鹏病危，要医院签字。10月17日12时58分，医院宣布杨文鹏临床死亡。

杨文鹏病危两天后，仍在抢救时，湖口县公安局以杨文鹏“患有严重疾病，生活不能自理“为由，做出变更强制措施为取保候审的决定，杨恒红一家拒绝在决定书上签字。

杨文鹏损伤程度构成轻微伤是由湖口石钟司法鉴定中心于年6月24日对杨文鹏进行体格检查时确定的，当时发现杨文鹏头顶部偏右侧头皮软组织见一大小为4.0cmx3.0cm的头皮下血肿等其他皮外伤。

9月14日晚，医院时，杨文鹏已重度昏迷，正在抢救中。他从医生处得知，生还希望渺茫。9月25日，杨文鹏已脑死亡。

尸检材料显示，杨文鹏直接死亡原因为休克，主要死亡原因包括：中枢性感染、脓毒症休克、多脏器功能障碍综合征、重度贫血、肺部感染、电解质紊乱(低钾血症、高钠血症)。

杨家人觉得，杨文鹏曾在南昌地铁实习，身体健康。能被看守所收押说明当时身体条件也没问题。杨家人对杨文鹏死因持疑。

年12月3日，杨文鹏死因被南昌大学司法医学鉴定研究所鉴定为“符合患化脓性脑炎导致昏迷等表现，后期因脑动静脉血管畸形破裂出血，引起左颞枕叶脑出血加重病情，因昏迷长期卧床并发小叶性肺炎等多脏器感染，最终多脏器功能衰竭而死亡”。

“在看守所羁押中的杨文鹏怎么患上的化脓性脑炎？”杨恒红再次疑惑。

四

事实上，在送医抢救的9月2日之前至少半个月，被羁押于看守所的杨文鹏已有发病征兆。

根据湖口县看守所允许查看的部分监控录像，杨文鹏与20余名成年人同处于04监室，能看到的是，杨文鹏每天早晨擦地。

年9月2日这天早上8时23分，杨文鹏昏倒。25分钟后，值班医生到场检查。接着，被同监室2名在押人员扶回监室的杨文鹏坐在小凳子上58分钟，后继续擦地。10时58分，杨文鹏被管教带出监室。

根据看守所值班医生交接班登记表记载信息，年8月19日，杨文鹏报告了自己近期出现恶心、呕吐酸苦水、大便秘结、数天解一次等症状。这是家属目前获取的记录中可查到的最早症状，医护人员标明“已向看守所管教和所长报告”。

此后4天时间里，杨文鹏每天恶心、呕吐，大便不通。值班医生记录“考虑便秘引起脱水症，给以软皂液灌肠治疗”。灌肠前杨文鹏大便未解已近20天。

截至8月31日，杨文鹏恶心、呕吐仍未止住，大便未解复现，值班医生建议继续观察。

9月2日至3日，杨文鹏出现肠梗阻、低血钾症，被送医。

公开资料显示，化脓性脑炎通常是指化脓性脑膜炎，是全世界高病死率疾病之一。该病一般潜伏期为2-3日，通常急性起病。暴发型该病症状通常表现为高烧、头痛、呕吐、精神萎靡、意识障碍、少尿或无尿。伴有脑实质损害的患者会迅速进入昏迷状态，若救治不及时，会因呼吸衰竭而死亡，伴有休克症状者死亡率极高。

杨恒红看过监控录像后说，如果看守所能及时把杨文鹏送医救治，就可能救他一命。他认为看守所值班医生对病症诊断错误，导致错过最佳救治时机。

有媒体记者于年8月24日上午就上述看守所医生诊治情况采访湖口县看守所，值班领导以所长外出等为由拒绝接受采访。

事发后，湖口县政法委、县公安局、县检察院、县信访局代表共同约见了杨文鹏家属及代理律师，并提供了杨文鹏讯问笔录及同步录音录像等材料。

同步录像显示，民警对杨文鹏审讯时，杨文鹏的监护人并不在场。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律师付建表示，因为杨文鹏不满18周岁，是未成年人，接受审讯时应当有其法定代理人到场。在无法通知代理人的情况下可以由其他成年亲属或者学校、单位、居住地基层组织或者未成年人保护组织的代表到场。此处对杨文鹏的讯问涉嫌程序违法。

24日下午13时许，湖口县公安局法制大队李姓主任表示，事发后，湖口县检察院成立了以检察长任组长、其他党组成员及各部门负责人为成员的处置领导小组。经处理领导小组调查，办案人员及看守所工作人员无违规违纪行为。

李主任建议早日将杨文鹏尸体火化，并称公安局可以适当的提供关爱资金。他也建议走司法途径，表示“法院判赔偿多少，公安局就赔偿多少”。

杨恒红说：“人已经死去，赔偿能让他活过来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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